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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创研究【第1期(总第1期)】

2018-03-01



直挂云帆济沧海

——读任继周院士《草业科学论纲》

本院特邀研究员 吴洪浩

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任继周先生我收到大作《直挂云帆济沧海》一文后,虽然手头上正赶写一篇文稿,还是尽快将文章看了一遍。觉得此文内容充实,理解深刻,文气通畅,是篇好文章,建议适当时候发表。同时,待我再好好看看后,会做出细致解析。谢谢作者诗人吴洪浩对草业科学的理解和支持。

大凡炎黄子孙,记忆里无不渗透“民以食为天”的古训。然而,如今世人的“天”却险象丛生,空气污染、土壤污染、水源污染、草原退化沙化、雾霾袭人间、环境不健康、食物不安全等等,人们的生命健康受到严重威胁,经济社会的发展深受影响。这些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和“两会”,无不聚焦“三农”“生态”。可是,“三农”却如沉疴顽症,像一道难越的险关。原因究竟在哪里?中国农业向何处去?已成为当下国人必须解决的重大理论问题,和严肃的社会实践,科学界、理论界必须给予正确回答,江山又待河洛出,可谓:大哉乾元,万物资始,乃统天(《易经》)。

正是这历史关头,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,草业科学泰斗任继周先生,积一生悉心草业科学的研究成果,以年近九旬的高寿,著作出版了又一部学术专著《草业科学论纲》(江苏科技出版社,2012年12月出版)。该书作为一部“十二五”国家重点图书出版规划项目的巨制,把准了上述问题的命脉,如圣医疗毒,既从经济技术的层面,也从农业结构战略转型的高度,拨云见日,字里行间彰显出一位老科学家心系民生的拳拳真情,句涌心泉,字绽泪花。拜读之余,我由衷地感到,大著是一部中国现代草地农业的时代宣言,以理性的批判之笔,庄严地宣告了中国传统耕地农业的终结,现代草地农业新时代的诞生,犹如天地之音,谆谆告诫于国人之生存、生活、生命之误区与坦途,中国“三农”终于拨正了历史的航向。

科学历史观揭示,每一历史时代的生产方式与交换方式,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,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所赖以确立的基础。只有从这一历史出发,历史才能得以证明。

《草业科学论纲》首先从历史的逻辑入手,令人信服地发现论证了中国“三农”的渊源。原来,迄今为止,华夏农业文明走过了一条从史前自发的原始草地农业,到人为地逼进畸形病态的“耕地农业”,现在开始向现代草地农业(现代农业)回归的漫长道路,悠悠时空长达两万年之久矣。

弄清中国农业文明发展道路的过去和现在,以此探索中国农业的现在和未来,从文化反思的哲学高度和自然生态的视角,建立现代草地农业的科学体系,是《草业科学论纲》立论的坚实基础和科学方法论。著作者由此独辟蹊径,溯本求源,于万古时空的黑洞里点亮了灯火,于乱象中发现当下中国“三农”的病源所在。原来中国两千多年以来“一贯制”的耕地农业系统,违背了自然生态规律,颠倒了人必须从属于自然的生态关系,妄图让地球顺从自己转,寒暑随着个人来,才造成天地污染,滋生出威胁人类的险象。可见,《草业科学论纲》的学术价值不仅是著书,贵在立说,贵在发现,“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,成一家之言”(汉·司马迁),贵在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”(宋·张载)。论纲论透了“三农”,功力比天书。

拜读《草业科学论纲》,笔者思绪在任老院士笔墨的引领下,循时间老人脚步,上溯两万年前,神游远古洪荒,栩栩如生的历史画面飘至眼前:人类祖先离开原始森林,来到依山傍水的草地上,进化了直立行走,进化了语言,学会制作石斧和弓箭,其生存方式历经原始的采集、狩猎,暨原始草地农业的准备期、萌芽期、发展期,逐渐进入以游牧为主,辅以耕作的原始草地农业的成熟期。先人族群随兽群而游食,逐水草而栖居,草地—人群—畜群“三位一体”,人们发现动物,驯化动物,人与畜协同进化,人、畜、草合唱生态神曲,东方文明的曙光犹如天地之子降临在草地上。

远古先民的游牧场景,可以从远古留下的岩画上得到证实,宁夏贺兰山口被第四纪冰川创痕了的人面岩画,就犹如负伤的勇士,正躲避冰川与岩石的撞击。更有人兽同乐,祭拜太阳神,足见史前的先民生活。历史由此留下了有巢氏教人架屋、燧人氏教人用火、伏羲女娲氏教人游牧、神农氏教人耕作与纺织的人格化神秘传说,形成东方华夏邦国,炎黄氏族。

所谓“华夏”,据岩画专家李祥石先生考证,其“华”为“花”,“花”又为“草”,草能断而复生,枯而又荣,生生不息,夏季尤为旺盛,故而视“草”若神明,视“夏”为强盛,先民与草共舞,将草顶在头顶,歌之拜之。因为草原养育着畜群,畜群养育着人群,人依赖于草地,由此形成了仿生学的生态链。《草业科学论纲》这样写到:

这与其说人放牧牲畜,不如说人类为了追寻自己的食物源,尾随畜群而转移,就如狼群在羊群、鹿群后面而跟随它的食物源而转移一样。

这便是被任老院士称为原始草地农业的远古情景,其原始的生存方式教会了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,人不可违背自然,自然乃神明,人地如同一首诗。设想这一原始草地农业的黄金时代,如果没有政治的、社会的人为因素干预,按正常的人地关系向前发展,随着人们的生活需要,生产力的自然发展,在黄河中下游、长江中下游冲积平原的生态区,将会出现粮草轮作、协调发展的农业系统。在西北草原生态区,将会出现以畜牧业为主,分区轮牧的农业系统,中国农业文明将进入可持续发展的历史时代,原始草地农业将过渡到现代草地农业,形成中华民族的福祉,那将是炎黄子孙的大幸。

然而,历史是没有假设的,历史不能如善良的人们所设想。中国社会自从进入春秋战国以后,原始草地农业文明在这里误入歧途,拐了很大的弯,逐渐转变为单一“耕地农业”,中国农业系统犹如被人为地植入了“癌变”的因子,发生了方向性的战略失误,这便是开始于齐国名相管仲的“耕战论”,盛行于秦国商鞅的“垦荒变法”,完成定型于汉武帝的“以粮定国策”,“辟土殖谷曰农”,从公元前五百多年至公元前六十年,时间长达数百年之久。各诸侯国统治者为巩固并扩大其统治的天下,相互征伐,虽无义战,而打仗首先需要养兵,养兵需要种粮,种粮需要耕地,于是便垦荒于地,以地种粮,以粮养兵,以兵而战,以耕战强国,诸侯们以此定国策。如管仲所言:

富国多粟,生于农,故先予贵之。凡为国之急者,必先禁末作文巧,末作文巧禁,则民无所游食,民无所游食,则必农。民事农,则田垦,田垦则粟多,粟多则国富,国富者兵强,兵强者战胜,战胜者地广。

这是“耕战论”最经典的表述。细心分析,不难发现,“耕战论”致命的问题是将农业的整体生态系统,抽象为单一的种“粮”,就像把一支枪上的某一个零件当成了整体的枪,其结果必然是毁灭性的。只是作为任何一种文化形态,无论病态的还是健康的,无不具有发生、发展、盛行到消亡的规律性过程,“耕战论”的耕地农业系统,在其显示生命力的历史阶段,先是在黄河冲积平原的齐国,强盛齐桓公,助其登上春秋五霸之首,齐国“粟如丘山”。三百年后,秦国以“耕战论”实行商鞅变法,垦荒种粮,地半天下,也是“粟如丘山”,助其号令三军,一举统一天下,建立了大秦帝国,华夏民族第一次以“耕战论”为国策,实现了“率土之滨莫非王土,普天之下莫非王臣”的霸业梦想。

历史发展到汉朝,汉承秦制,汉武帝雄才大略,在发动十一次对草原游牧民族的战争后,开拓平定了疆域。汉武帝总结秦朝夺取天下又很快灭亡的教训,在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天下嚷嚷皆为利往”的社会风潮下,进一步加强“耕战论”体制,一方面严厉打击工商业者,不允许经商的人占有田产,敢犯令者没收田畴,防止了土地兼并。又用户籍制度进一步加强农民与土地的关系;再是建立选拔人才的文官考试制度;还有整顿意识形态,“罢黜百家,独尊儒术”。从此,耕战、忠孝治天下,“铁桶阵加散沙术”,中国封建体制才超强地巩固、延续两千年之久。期间,虽有多次改朝换代,然而其耕战体制、耕地农业作为经济和文化形态,却始终如同戴在神州大地上的“紧箍咒”,一以贯之。

时空悠悠,历史进到二十世纪中叶,一场以“耕战论”动员了全国农民为土地家园而赴汤蹈火的战争,席卷华夏大地,广大农民在“打土豪,分田地”“保家卫国”“反封建”号召的鼓舞下,参加战争,赢得战争。接着,在“以粮为纲”的国策下,向荒原进军,毁林造田,灭草种粮,农业学大寨,全体国人为粮食自给而斗争。从此,以“耕战论”为核心的耕地农业发展到极致。然而,天不遂人愿,“以粮为纲”最终没能解决中国人的吃饭问题,粮食安全依然犹如一把悬在人们头顶的利剑。

分析中国耕地农业成败得失,其最大的成功,加强了中央集权统治,为最大化动员全民参战提供了社会保证。因为从事耕地农业的农民与土地紧密地联系在一起,为耕地而战,为保护家园而战,像无形的命令,无形的基因,很容易点燃人们如同油性的血液,加上农耕体制始终张扬保护农民的耕地家园,始终以解决农民吃饭的“粮”作为“天”,农民对战争的支持,成了自己最切身的利益,于是便不惜一切地参战支前了。远的不说,中国现代史上的土地革命战争、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、抗美援朝战争,无不是“耕地农业”形态下的杰作。其实,在漫长成熟的中国封建社会里,农民与土地主的关系也是以土地为纽带联系在一起,相互依存,利益相连,构成耕战系统。

然而,“耕战论”的耕地农业系统,由于肢解了种植业、养殖业、商品加工业、产品交换、环境保护的农业系统,仅仅将系统中的种粮作为农业的纲,这样就造成了整个农业系统的瘫痪,到头来越演越严重,以致出现了拙文开头写到的空气污染、土壤污染、水污染等等。可见,所谓“三农”问题,是长期以来中国耕地农业系统违背了自然生态规律的恶果,所暴露问题的严重性,说明耕地农业已走到历史尽头,必将让位于现代草地农业系统。任老院士在《草业科学论纲》中这样写到:

这意味着,旧的‘耕战论’衍发而来的农业系统陷于瘫痪。

我们应该深刻地认识到,这是我国传统的以‘耕战论’为核心的耕地农业和耕地农业思想崩溃以前的垂死挣扎,新的草地农业分娩前的阵痛。耕地农业终于走到了接近尾声的历史阶段。

当耕地农业完成其历史任务,走到尽头的同时,草地农业隐形晚期也走向终结,现代草地农业显露曙光。

诚然任何一种社会经济形态,都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,最好的形式是通过社会的顶层设计,自身变革,和平演进。只要社会和人民需要,任何人也无法阻挡。历史是无情的,也是有情的,识时务者当顺应时势而动,接受时代的馈赠。当前中国的改革开放正不断深化,进入农业结构战略转型,产业革命,体制创新,远方的朝阳就要升出地平线。

现代草地农业作为一门农业科学,离不了学科系统的建立。科学早已证明,唯有系统才能产生自在的生命力,大到天体运行,小到昆虫微生物,无不如此。任老院士作为中国草业科学泰斗和世界级著名草业科学家,在其《草业科学论纲》大著里,以详实的文字,严紧的逻辑,探索发现了现代草地农业的科学架构,向读者展现出一幅人类新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壮丽蓝图,犹如人间新的伊甸园。这一科学架构的系统板块是:三个因子群、三个界面、四个生产层和四维生态,简称“三三四四”系统架构,合为现代草业科学系统。

具体说:

三个因子群:生物因子群、非生物自然因子群和社会因子群。

三个界面:草丛和地境的界面、草地和家畜的界面、家畜和市场的界面。

四个生产层:前生物生产层、植物生产层、动物生产层、后生物生产层。

四维生态:草原类型维(草原类型学)、草原营养维(草原生态化学)、草业系统维(草地农业生态学)、草业信息维(草业信息学)。

任老院士上述草业科学系统的架构,是生产实践的发现和总结,各板块之间是一个相互依存、完整统一、不可或缺的整体。其主要贡献和特点:

一是创造性地将原来的草原学发展为草业科学,研究对象由原来的草原和家畜发展为人类整个生存状态,研究领域在农业发展史上实现了时代的跨越,由传统耕地农业架构发展为现代草业科学系统的架构。这里指出,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,大科学家钱学森先生把“草产业”作为一门学科概念,作为人类第六次产业革命的内容提出来以后,以信函、讲演、报告等形式作了大量论述,形成了钱老的草产业理论。在钱老的影响和号召下,引来人们对草业科学的深入研究和产业发展。钱老作为一名核物理学家,在其晚年贡献出“草产业”理论,难能可贵。但是,由于跨学科的限制和精力所限,钱老未能构建出草业科学的完整体系,这是不能苛求于人的。任老院士作为一生从事草业科学研究的科学家,一生未离开草业科学的老本行,他引进方法论,完成了草业科学系统的建立,以“系统”定位农业概念,将一般的草产业发展为系统的草业科学,尤其将前生物生产层和“四维”引入农业系统,在中国农业发展史上树起了里程碑式的丰碑。因此,草业、草产业、草地农业是相同概念的名称,钱老开创性地提出了概念,任老从系统上构建了草业科学的架构。钱老、任老各自为山,又各具其峰。

二是创造性地继承改造了原有的耕地农业系统,将其向前推展到前植物生产层,即:将农业人文自然景观、农业生态休闲养生、旅游农业等引入农业系统,通过规划,接通并严守生态基础,又在“无为而治”中获取景观农业的效益。向后将农畜产品深加工、物流、市场因子群耦合发展的后生物生产层,也引入系统中,从而构建了现代草地农业的整体生态链。这样,人们通过草地农业系统,文明科学地获取所需,又保证了系统生生不息,产生出自在的无限生命力,进入可持续发展的循环。

三是创造性地发现论证了草业科学的“四维”,将其引入草业系统,从而规整、保证了草地农业系统在实践中运用的成功。任老院士认为:维是某些物质构建或精神构建的必要轨迹,无论自然科学或社会科学都有各自的维。比如:战国时的齐国名相管仲,发现了“礼义廉耻”乃“国之四维”,进而强调“四维不张,国之灭亡。”可见,大至国家,小至个人,从科学到艺术,各种事物无不需要“维”的规范,“维”既是一定事物存在的基础和边界,又是一定事物内在联系的支撑和相互作用的力。有了维,事物与事物之间,系统内各部分之间,才能各得其所,又相互作用,构成和谐的有机整体,在乱而不乱的规律中,成就大千世界。比如一座建筑,如果仅有单件的门窗、墙壁,是不能称为建筑的,必须规定了一定的形状、尺寸,组合成一定系统才能构成建筑,这便是维的作用。可见,“维”如同事物的神经和结合点,离开了维便是一盘散沙,任何事物也就不能成为事物了,这即是事物的科学性所在。

正因为“维”如此重要,任老院士结合中国草业科学的实践,深刻指出,在一些草业实践中,由于缺少对“维”的把握,往往导致了经验教训,他这样写到:

在草业科学研究和草业生产活动中,经常遇到某些不应有的失误,有些失误过于离谱,有些失误有历史的惯性,而且还带有一定的普遍性,这些失误从草业科学本身追根溯源,当然不难发现,草业科学本身早已阐述清楚了,但草业科学的基本规律在这里被遗忘了。大量失误发生于不经意间,部分失误显然处于对草业科学的无知,出于某些草业科学陌生者之手,可以这样理解。但也有一些失误出于专家之手,想来这里有两方面的原因,其一是专家们对草业科学本身理解不足。但另一方面,我们作为草业科学教育工作者,也应该反思草业科学是否还用进一步梳理,使其更加清晰明了,为一般从业人员容易掌握的必要?

以上便是任老院士发现并提出草业科学“四维”的心路历程和学术发现。他进一步指出,草地农业的“三个因子群”“三个界面”“四个生产层”,都是相互独立的板块,他们之间如果缺乏内在的联系和制约,则仍然不能构成完整的草业科学。这种内在联系和制约的草业系统,被任老称为“维”,是“维”将草业科学的各个板块连缀、规整为一个整体。可见,草业“四维”是草业科学系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是系统中的神经和血液。可以断言,草地农业在实践中的辉煌之路,便是草业“四维”张扬之际,“四维”无形又有形,是草业科学中的科学。可以这样说,草业四维不张,其业难兴,周虽旧邦,其命维新,草兴即国盛。

任老院士《草业科学论纲》,在详尽阐述论证原始草地农业自发诞生,耕地农业人为降临,现代草地农业必然回归,中国当下农业系统必须转型,又构建了现代草地农业系统架构之后,大著最后部分以“心忧篇”作尾声。

心忧之一,草业科学“四维”结构缺失之忧。

心忧之二,放牧被废黜之忧。

心忧之三,我国食物安全之忧。

鉴于文字所限,笔者仅就拜读领悟“我国食物安全之忧”,结合任老一席谈,浅述一管之见。

2013年7月,《草业科学论纲》出版七个月后,任继周院士与李文华、刘守仁、南志标、山仑、石玉林、汪懋华、旭日干、张子仪九位院士联名,向国家提出了《我国“耕地农业”应向“粮草兼顾结构”转型的建议》。这是继《草业科学论纲》之后,科学家们以“公车上书”似的群体阵容,对我国粮食安全、农业结构转型发出的最强音量的呐喊。理论基点以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为解剖刀,对我国千年不变的耕地农业体制进行了深透地分析,找到了由于整体农业系统被肢解,片面地以“粮”定农业,导致整体农业系统失灵,系列生态恶化,致使食物安全、环境健康出了严重问题。大著立足现实的分析,揭示了“粮食安全”问题的本质,在于农业结构不合理,在于人畜争粮。

任老大著暨九院士《建议》指出:当前我国13亿人口,在中长期内,每年大体需要口粮为两亿吨食物当量,动物家畜需要饲料粮五亿吨食物当量,合计为七亿吨食物当量。对于人用口粮,我国城镇人口和乡村人口年平均量,由于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,近年来人均用粮出现了下滑的趋势。国家统计,从1986年的年人均口粮207.1千克,降到2010年的年人均口粮148千克,降幅为28.5%。其中,城镇人口的年人均口粮仅为80千克,只有乡村人口年人均口粮的一半。相反,伴随我国人均口粮消费量的逐年减少,人均动物性食品(肉、蛋、奶)的消费量径直一路攀升,年人均粮食的消费量与年人均畜产品的消费量,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,发生了历史性转折,食物结构的转型与我们不期而遇。这是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一场食物革命。

按我国当前粮食产量,即使每年稳定在六亿吨,对于人用口粮早已不存在安全问题,这是明显的事实,那么粮食安全问题出现在哪里呢?原来问题出现在家畜动物每年所需要的五亿吨的饲料用粮,这是我国目前粮食生产所无法解决的矛盾,以致造成了我国每年亿吨动物饲料粮的缺口,这缺口还会越来越大,这才造成了我国粮食安全的严重问题。

上述矛盾如何解决?有人主张稳定并加大粮食生产,守住十六亿亩耕地红线。有人主张依靠进口,让外国人为中国人种粮。有人主张加大农业补助,鼓励农民种粮积极性。有人主张加大科技投入,增加亩产量。有人甚至主张推广转基因产品。凡此种种,虽然都能讲出一番理由,但是到头来,我国粮食安全问题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,矛盾还是越来越突出。因为凡事都有个“维”,超过一定限度,再好的想象只能如水中捞月,全世界每年粮食交易量是有限的。庄稼在地里接受光照热能,转化为蛋白质的数量不是随心所欲增加的,还有国际上的一些势力,做梦都想以粮食为武器,搞垮中国农业系统,卡住中国人的脖子和饭碗,进而控制中国,更不得不防。

那么,中国粮食安全的出路何在?任老大著暨九院士《建议》指出,我国粮食安全的缺口,“需要用牧草(含饲用植物)来填补,而不是粮食。”他进而指出:“饲用植物是以植物全株,即以植物的营养体为产品的,粮食是植物的籽实,适时收获的植物营养体,其营养物质比籽实多35倍,我国以稀缺的水土资源,在保证粮食自给而略有盈余的前提下,应尽可能多地生产数倍于粮食营养物质的优质牧草(含饲用植物),以满足饲料的亟需。”“除了牧草(含饲用植物),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的粮食产量能够承受如此重负。”任老论述的这种适应我国粮食结构,兼顾生态与生产,粮食与饲料,景观、种植、养殖、加工、物流的农业发展之路,已经不是传统的耕地农业,而是现代草地农业系统,这才是发展我国现代农业唯一正确的道路。任老院士在《草业科学论纲》和九院士的联名《建议》中,列举了实行草地农业的好处,这样写到:

实行草地农业系统,通过把耕地和非耕地的农业用地统一规划,通过草田轮作等技术,充分发挥各类农用土地的生产潜力,可在满足社会的基本农产品需要(如粮食)的同时,生产足够的饲料,延长产业链,创造较高的产值,创造较多的就业岗位,兼顾生态安全与生产发展。

实行草地农业系统,其蛋白质产量相当于进口大豆豆饼的蛋白质而有余,仅这一项就相当于节约耕地面积三亿亩,可充分发挥气候(水热)资源潜力,尤其节约水资源;可把农村劳动力外流而全荒或半荒的耕地利用起来,从而增加至少耕地面积的10%,相当于1.8亿亩耕地的生产力……维护生态安全,提高人民收益。

可见,在我国实行草地农业系统,是历史的必然,是社会和人民的需要,历史大势浩荡向前,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。时光仙子既然已经破晓,迎来了黎明,日出便不可阻挡,她必将以四射的光芒,照耀古老的华夏神州。

如何实行草地农业系统?任老大著暨九院士《建议》指出,实施草地农业系统是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的重要内容,可是“我国先失察于食物结构的时代更替,后失察于耕地农业结构的过时,导致农业发展走了一些弯路。我们应拿出壮士断臂的勇气和现代人的智慧,继承农耕文明的优秀基因,创新发展理念,破解发展难题,实现耕地农业向草地农业的伟大转变。”具体实施提出了四项建议:

一是农业转方式、调结构刻不容缓。

二是粮草并重是今后我国农业发展的大方向,国家财政应给予牧草(含饲用植物)生产的扶持和政策优惠。

三是农业系统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,涉及众多方面,有实际问题,更涉及传统文化,按照农业经济生态区建立几个试验示范区,探索解决实际问题的技术系统,以便指导我国农业结构转型。

四是耕地农业与我国农耕文明血肉相连,做好相应的宣传教育是不容忽视的艰巨任务。

任老谈话说:中国现代草地农业工程是新兴的朝阳产业,近几年发展较快,认识中国农业发展大趋势的人、投资草地农业系统工程的企业家越来越多,一些草业集团相继成立,十万亩以上连片的新兴草原势如绿洲,形势可喜。现在,中国农业结构转型不仅能讲出来让人听,也能做出来让人看,可选取几个经济生态区,建立草地农业系统试验示范区,像黄河三角洲、长江三角洲、珠江三角洲,还有内蒙古、河南中原等地区,都是建立草地农业系统工程的理想区域,示范区规模不可太小,最小也要以县为单位。当然,最初可用公司起步,由小到大,逐渐形成规模化、系统化。

另外,任老还谈到:为长久之计,发展草地农业系统很需要建立一所草地农业职业技术学院,培养草地农业系统内的技术型人才,保证农业转型。最终将政府的、企业的、农民群众的、大专院校与科研单位的多方面因素整合在一起,成立全国性草业集团、草业机构,按市场化运营。这样,人们有了草地农业新的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,中国草地农业系统工程才能健康地建立起来。

《草业科学论纲》,大作读罢,我顿悟:华夏族人农耕文明的漫长道路,原来是这样走过来的,未来草地农业文明的路要这样走过去。与之经济基础相应的东方人的精神家园,在原始草地农业的邦域里,产生了对自然的崇拜,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社会环境里,原始宗教信仰带来了族群人的平等观,即人人都受自然神明的支配,共同生活在一起,这是人们乐道的原始共产主义社会。后来,族人们在单一耕地农业的一统天下里,儒家的君君、臣臣、父父、子子的等级、忠孝、仁义观,作为官方意识形态,长期作了人们灵魂的指南,这是耕地农业生产方式必然的精神产物。未来,随着现代草地农业系统的回归,随着草地农业的板块界面、因子群和生产层的不断耦合,新的生产方式产业链的发展,必然作用于人与人的相互依存关系,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关系,天地人一统。这样,在自然生态面前,人们的心灵空间,社会意识形态空间,必将孕育产生法制的、自由平等的上层建筑,人人享受自然,人人为自然,自然为人人,人人为人人,人人为一人,那便是人类真正的大同天下,草地农业社会的精神之花。当然,人类对待上一历史阶段的文化形态只能扬弃,以便给新的信仰以沃土之基。

《草业科学论纲》作为草业科学的学术专著,著作者对上述文化的反思,自然不便系统展开,但其字里行间隐喻了上述的哲学思辨,意味深长,需要用心品味。

由此扪心,拜读《草业科学论纲》,总算又多活出几分明白来,小草乃人类之神,草业乃道业,君不见,久违了的华夏草神终于又回来了,回到东方的正室殿堂,炎黄子孙当走出家门来欢迎,长风破浪已来时,何不直挂云帆济沧海。我向任继老致以崇高的敬意!